他訕訕地笑:「欠了倆月房租,被房東趕出來啦。我也沒鑰匙,只好在這等著……拐子,你說他們這種城裡人的房東,連倆月房租都不讓欠,我看就是欠揍!」發小絮絮叨叨地遮掩酸苦,只是隻字不提他媳婦。
我沒心情應和他,只說自己請了假要回趟家。
出門時,我看到發小坐在我之前住的下鋪,垂著頭,抹了一把臉。
8、
火車迎著落日,掠過喧囂的城市,駛入蒼茫的田野。從人類社會駛入原始社會,我坐在硬座車廂,一邊吸溜著泡麵,一邊看窗外的景色。
泡麵氤氳的熱氣打濕了我的臉和我的頭髮,但我的眼睛仍無比乾澀。
「小伙子,你這是去哪啊?」
對面黑黝黝的老年男性忽然問我。我抬頭看他,見他也是滿面風霜,白髮滿頭。
「我回家……您呢?」
「我也是,今天我閨女生外孫,我回去看看。」他露出淳樸的笑容,從懷裡摸了半天,掏出一包大紅門,從裡面磕出一根遞給我。「我從城裡買的好因為無知,他一口口把自己的命吸沒了煙,你來一根。我就指望以後我外孫出息了,能從城裡天天給我買這種煙呢。」
我看著被他攥得皺皺巴巴的紙菸,從裡面抽出一根。「是啊,我爹也說這是好煙呢。城裡的東西都是香得好的。」
說話間,我們都笑了。
餘暉刺破窗子,落在我們之間擁擠的小桌板上。
四周,疲勞的人們在說話、打牌、睡覺,目力所及皆為落後的熱鬧。
只要熱鬧就好,熱鬧就是希望。
我今年四十歲了,我要回家。我也要再回到城市,融進城市的熱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