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抱著手機,對著照片哭得撕心裂肺。
半晌,張麗春等齊明平靜下來,齊明開口說的第一句卻是道歉。
他還帶著點哭腔,他說:「媽,我……」
「當年……因為我爸的事,我太混帳了。」
張麗春擺擺手:「啥事?」
「我早忘了。」
「人活著要是每件事都記那麼久,早該累死了。」
張麗春扯了話,拍了拍齊明的肩膀:「你想離婚是對的。」
張麗春看著遠處說:「湊合著過,出軌這個心結也是會壓你一輩子的。就算你以為你可以放過她,可是你也發現你放不過自己。」
「自己的驕傲,自己的感情,自己多年來純粹的一顆為家庭付出的心。」
齊明搖著頭,他說他做不到。
他說即使是出軌,他也做不到不愛她。
況且還有兩個孩子。
張麗春又嘆了口氣:「既然你舍不下兩個孩子。那就回去好好過日子吧。」
「不管什麼事,總要有個選擇的。」
那天晚上,張麗春牽著齊明回了家。
秦然紅著眼,拉過齊明,她說:「回來就好。」
「我還以為……你再也不會要我了……」
兩個人抱頭痛哭,愛恨糾葛,張麗春沒一點動容。
也許,活到她現在的年紀,世間人情冷暖,大抵是看透了吧。
齊明和秦然和好後,堅持要把張麗春接回家。
齊明一口一句媽地叫著,一口一個孝敬地講著。
秦然一口一個,家有一老,如有一寶。
張麗春仍舊拒絕,堅持要回養老院裡。
但沒人知道,齊明跟她說對不起的那天,張麗春回到養老院後。
半夜爬起來過。
她靠著枕頭,一雙蒼老的手捂住嘴巴,嗚嗚咽咽地半宿。
冷霜一樣的月光照在她銀白的發上,照出一團不住顫抖的影子刻在地上。
人總是說忘了,可有些事,忘沒忘,嘴上說的都不是心裡想的。
比如張麗春。
有些事,七老八十了,哪怕一輩子,她也忘不了。
齊明八歲那年,齊明的父親溺水死了。
張麗春為了扛起家,早上去市場賣菜,白天去了鎮上的水泥廠扛水泥。風塵僕僕,數年如一日。
有一天晚上,張麗春因為水泥廠臨時加活晚了時間。
趕去接齊明的時候,天已經黑透了。
十四五歲的齊明,臉上比別的孩子多了幾絲冷峻。站在校門口拐彎道邊上的樹林邊上,只偶爾探頭朝街道上望一眼,隨即肅立,像只標杆,紋絲不動。
這條街上種滿了銀杏,每年秋天落滿一地柔和的黃,像是駝絨。
可現在是蕭瑟的冬天。頹枝張牙舞爪地刺向暗沉的天空,樹下的齊明,就像是樹幹。
冷風一陣一陣刮過,滿街沒有一個人,偶爾的幾輛車都生怕寒風凜冽,嗖地壓過馬路揚長而去。
張麗春看見路邊的齊明,心中又傷心又酸澀,她匆匆幾步跳下車,
「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我今天……」
齊明卻面無表情地上了車,身體整個僵硬地往車后座靠。在小小的車子上劃出界限。
涇渭分明。
張麗春所有的話堵在喉嚨里,一個字也說不出。
電瓶車啟動,在蕭瑟的東風裡,遮陽棚發出低低的嗚咽聲。
張麗春張開嘴,冷風直灌進她的喉嚨。
「兒子……今天媽媽真的是……」
「我不想聽。也沒生氣。」齊明抬起頭,稚嫩的臉上一副蠻不在乎。
張麗春一怔,話還沒講完,撲面而來的冷風像毒蛇一樣鑽進她的心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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