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,映梅突然打電話約映雪出來。
映梅說出地方的時候,映雪嚇了一跳,那是一家五星酒店的海鮮自助。映雪後來每每想起,便怨恨自己粗心,每人四百的費用姐姐當時面無表情地就付了。
為什麼自己不想想姐姐在網上買一條八十的休閒褲子都嫌貴。買菜時小販少找了兩元錢,她毫不猶豫地步行一公里折返回去,費盡口舌地討回。甚至為了省掉打理頭髮的費用,不到三十歲的年紀,她就常年梳著個簡單老氣的一把抓。
姐姐那天如此的反常,自己為什麼就沒有多想?
那天映梅的神情特別平靜,平靜到令映雪覺得有些難以琢磨。映雪一直以為,姐姐只是單純地想要和自己說說體己話,但姐姐一直沉默著。
直至吃到最後,她終於聽見姐姐嘆息著說:「你說這世界上,有多少女人會死在婚姻里?」
映雪忽然聽見姐姐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,茫然地望著她不知如何接話。
映梅低垂眼睫苦笑:「女人走進婚姻無非是為了保住愛情,卻不知道其實大部分婚姻都與愛情毫無關聯。即便是有一點關聯,最終也會消磨在爭吵、算計與猜忌里。婚姻需要的是合作,最大限度的妥協,以及付出與收益的平衡!」
映梅此時頓了頓,低頭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神情哀傷地道:「但女人最勢單力薄的時候還不是結婚,而是生了孩子。要是再一時糊塗辭職做了專職媽媽,那也就完成了對自己的最大貶值。」
「所以,小雪……」映梅望著一臉驚愕的映雪認真地道,「如果你以後可以負擔自己的生活,就不要結婚了。想怎麼談戀愛都沒關係,只是不要結婚。」
映雪詫異地看著姐姐,不明白為什麼姐姐會說出這樣與自己人生軌道迥異的話來,因為她的婚姻正是一直被親戚朋友們津津樂道的楷模。
她與姐夫吳良是醫科大學同學,從大一開始交往,一直親密和美。兩人畢業後結婚,一起受聘於本市數一數二的大醫院。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,夫唱婦隨形影不離。
婚後不久姐姐懷了孕,因為家裡沒有老人看顧,在姐夫的要求下,姐姐辭職回家養胎。雖然丟了份體面的工作,但是丈夫疼愛,生活順意,姐姐每次回娘家也都笑容滿面,沒有丁點兒壞情緒。
那天吃完飯,映梅將一個木盒子交給映雪,說是送給映雪的禮物,並鄭重叮囑映雪一定要第二天才能打開看。
姐妹分別兩個小時之後,辭職之前是藥劑師的映梅便在家裡自殺了。
她大量服用了兩種會相互產生毒性的藥物,為了激發這種毒性她還快速地飲下了半瓶五十六度的白酒,最終成功地引發了呼吸衰竭。
映梅將死亡的時間掐算得十分精準。出差的吳良八點三十分下飛機,十點到家,而她在確定了丈夫已經坐上計程車之後服毒,在其進家門前約半個小時停止了呼吸。
映梅穿戴整齊,大著肚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手裡握著一件嬰兒的小衣服。她丈夫在發現屍體的時候,一度以為還有救,因為身上還是軟的。
映梅決絕而去,對自己的尋死原因未曾留下隻言片語。
喪信是父親打電話告知的,寥寥數句後說還要去給弟弟做飯,便匆匆掛斷。映雪只能勉強從父親的語音中聽見點感傷,而映雪當時情緒已近崩潰,痛哭到無法呼吸。
映雪的家庭並不是常態,母親在生下弟弟後去世。父親極為重男輕女,映雪年幼時不知為什麼特別喜歡哭鬧,父親因此對映雪十分厭惡,動輒呼呵打罵。
幸虧有這個姐姐,帶著她玩耍,看護她長大,有一塊糖也要咬下一半分給她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她在映雪的心裡既是姐姐也是母親。
未完待續,請點擊「下一頁」繼續閱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