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爸爸從不表露軟弱的一面,就算宿醉也會捂住嘴巴第二天一早去公司。公司倒閉了,很難說出口吧。」
「都是媽媽不好,動不動就說看看你們爸爸,搞得爸爸無路可退。」
母女倆現在吵架,也無濟於事了。
父親有三個月杳無音信。眼看母親日漸消瘦,走投無路的桃子去拜訪父親曾經的下屬都築。
「也有自殺的可能,是不是應該申請失蹤搜索呢?」
這是一家冷清的咖啡店。
冷掉的咖啡上結了一層膜。
都築比父親年紀小一輪,馬上就快四十歲了,他不停地抽著煙。
「三田村部長還活著。」
最後,他似有難言之隱,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。
他說,父親住在鶯谷破破爛爛的公寓里。
怎麼會去那裡——像是要堵住叫出聲的桃子的嘴,都吐出一串煙圈,又低聲說:「不是一個人。」
都築背後掛著一張雷阿諾的畫。這是一張廉價的複製品。裸露著豐滿胸部的年輕女人,一臉呆滯地望向這邊。畫框有點歪了。
「年紀三十五六歲。說是開了個佃煮店,其實就比露天攤子好一點點,那裡的老闆娘。」
雷阿諾好像就是娶了女傭當老婆的。畫里就是那位女傭嗎?頭頂微禿、步入老境的畫家深夜偷偷潛入女傭的房間,這幅畫面似乎歷歷在目。老畫家的臉,不知不覺間跟父親一模一樣。
桃子拜託都築帶她去父親的公寓。
「我看還是不去為好。男人要面子,三田村部長比旁人更在乎臉面。還是不要撕破臉皮,等待好的時機,不是更聰明嗎?」
桃子緊咬不放,再三承諾自己只是想知道公寓的地址,絕對不會闖進去。
「爸爸血壓高,萬分之一,臨死的時候,還是想去送送。」
都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,把地址寫在帳單上。
2,
那棟木造砂漿公寓有些年頭了,桃子站在公寓前,已經是日暮時分。大門口放著小學裡的那種大鞋箱,土地上散亂擺放著孩子們的運動鞋和涼鞋。
好了,走吧,都築拍拍桃子的肩膀。桃子甩開都築的手,走向樓前只容一人通過的空地。
第一個房間的玻璃窗打開了。
一個男人的手腕伸出來,取下晾在窗上的女人胸罩和內褲。
「爸——」
板壁遮住臉,看不見,桃子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當時還是叫了出來。
那隻手拉下內褲,玻璃窗大聲關上了。
「對不起,請問——」
桃子大聲叫著,敲打板壁。都築一把拽住她,說:「今天回去吧。」
桃子撲到都築的懷裡,抵住腦門,讓自己平靜下來。回去的時候,回頭看,玻璃窗裡面褪色的窗簾拉上了。
一旦發生什麼事,桃子總是如臨大敵,緊張萬分。那天晚上更是如此,她當時如同「進入了戰爭狀態」。
在目黑站下了車,桃子用公共電話往自己家掛了個電話。
接電話的是初中三年級的妹妹陽子。
「晚飯吃了嗎?」
「等著姐姐呢。肚子都餓了,正準備吃。」
「正好。有件高興的事,姐姐請你吃鰻魚,等我。」
「什麼時候高興的事?」
「邊吃邊說。」
自從父親不再坐到餐桌旁,餐桌上的菜越來越簡單,連鰻魚也很少吃了。
「工資漲了嗎?」
母親嘴裡嘀咕著:「媽媽不要,真浪費。」一邊慢慢地嚼著菜。
考大學連續兩次落榜的弟弟研太郎狼吞虎咽地把飯扒進嘴裡,挺著肚子打著飽嗝。
妹妹開玩笑說:「這是怎麼了,真讓人起雞皮疙瘩。好像在吃最後一餐,深更半夜一家人自殺?那還真聳人聽聞。」
桃子裝出開朗的樣子,大聲說:「爸爸,挺精神的。」
大家停下了筷子。
「應該是準備等找到工作,就回來吧。」
母親放下鰻魚盒飯。
「他在哪兒?」
「在棚戶區。」
「棚戶區?」
「爸爸,不是一個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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